江凡没想到他对于这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居然是这般看法。

　　顾青衫道：“不用意外，我觉得我和你想法恐怕一致。只有极致的强权才能平定天下。”

　　江凡道：“强权武装……你可想好，这样又是乱世到来，生灵涂炭。”

　　顾青衫道：“还不够乱么？长痛不如短痛，至少一统之后，百姓应该能过上许多年好日子。”

　　江凡看着远方的难民，缓缓道：“可惜，很多人不愿乱世结束……”

　　顾青衫愣了下：“不愿？”

　　江凡道：“你觉得大周愿意吗？你觉得泰岳同意吗？太华同意吗？五国之王愿意吗？”

　　顾青衫呆了呆，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但却从来没敢深想，或者说不愿深想。

　　但以他的才智，江凡提起来，如何会想不到？

　　“天下一统，大周必亡，昨日黄花。那些遗老们，恐怕宁愿过着这种名义上高高在上的日子，甚至还希望从中找到机会恢复周室。五国自然也不愿被他人拿下，但这圣地……”

　　他略微皱了下眉：“圣地何苦如此……”

　　江凡道：“你不懂？大周都看到了，圣地想不通？只是不愿想吧。”

　　顾青衫沉思片刻，忽然拱了拱手：“请江兄指教。”

　　江凡看看他，知道他还是想让自己说出那个藏在心底的认知。

　　“哎……你非要我说。好吧，天下五分，各自为政，圣地才更有价值，多简单的一句话，你就是不想说出口。”

　　顾青衫难得的苦笑一声：“我毕竟身在太华，说实在的，也不希望看到你家那口子有朝一日提兵百万，宣诏废除圣地……”

　　江凡淡淡道：“她是对的。圣地这东西，压根就不该存在。”

　　顾青衫道：“唉咋办呢，事儿确实如此，天下，只应该有一个声音，才算真正大一统……”

　　“你瞅瞅，你啥都明白。”

　　顾青衫摊摊手：“可我啥也做不了。”

　　“哦？未必吧，你身为太华圣尊的关门弟子，不是没机会执掌太华。”

　　顾青衫看看他：“其一，未必是我。其二，我若执掌，也不能让你灭了太华啊……”

　　江凡点点头：“实话，换谁也不能容忍千年圣地亡于自己这一代手中。但顾兄，你相不相信，历史如同长江大河，纵然会有曲折迂回，却总归滚滚向前，而阻碍者终将被淘汰……”

　　顾青衫轻叹一声，望着远方默然不语。

　　龙虎山，势如伏龙卧虎，气象万千，自古便是道门圣地，其地位一度不下于如今的大佛山。

　　天师道，便是发源于此，兴盛于此，如今……也衰败于此。

　　说起来九百年前大周一统天下，龙虎山天师道因为功勋卓著，更有一老真人入主泰岳成为五老之一，一度执天下道门牛耳。全盛时期，仅内门弟子就有万众，其声势就连道门领袖无量道宗都被盖了过去。

　　可惜，五百年前便已经势微，而一百多年前，天下分崩，天师道遭遇大变，门派自此凋敝，如今只剩下一所偌大但是却荒芜的道观，弟子亦不足百人。

　　最好笑的是，这本来修行阵道，以阵法符箓名闻天下的天师道，如今却被许多真真假假的道士打着龙虎山的幌子搞什么辟邪驱鬼之类。

　　若非这一代出了个年近九旬才修为有成的老天师，恐怕这门派不是彻底沦为装神弄鬼的下三流，就是湮没腐朽于荒草之中。

　　“这老头了不得。”

　　顾青衫看着青石台阶上手搭拂尘的白发老道士低声道。

　　江凡点点头，这位就是当代老天师，张太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