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女婿罗鹏晚上回家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后怕地抱着女儿不撒手。
埋怨我们发生这么大的事竟然不通知他,万一我们受到伤害,让他一个大男人心里怎么过得去。
我和女儿相视而笑,我们都太清楚他的为人,遇到事绝对会冲在我们娘俩前面。
他好不容易迎来工作的上升期,又是家里的顶梁柱,怎么能因为这些琐事耽误他的前程。
女儿女婿不肯平白接受我给他们买的房子,非要加上我的名字。
又拿出准备首付的钱进行装修,把阳光最好,最大的一间卧室给了我。
这天临近中午,我在女儿租住的小区散步。
思索着余川是不是又被袁雪洗脑,不计前嫌,而我的复仇计划落空时,我接到来自警方的电话。
电话里告知我余川故意杀人潜逃,询问我是否知道其行踪,知道第一时间上报。
故意杀人,杀了谁,袁雪吗?
我强压下心中那点震惊,准备说“不知道”时,远处出现了余川慌乱的身影。
他捂着腹部,脚步虚浮,像是受了伤,正朝我走来。
我故作镇定,扬起笑脸,朝他挥手打招呼。
不慌不忙换了口风,道出余川所在地址,让他们尽快派人来抓捕。
余川警惕地走到我跟前,问我跟谁通话。
“跟你大姐呢,问中午吃什么菜,你怎么来了,和袁雪的事情都解决了吗?”
余川眼神闪躲,身体微微发着抖。
“妈,我有件急事需要你帮我。”
我抬脚慢走,尽量把他引到人多的地方,只能什么事都先应着他,拖延时间。
“你是妈的儿子,什么帮不帮的,只要妈能做到,肯定给你办得妥帖的。”
听了我的话,余川仿佛吃下一颗定心丸。
“妈,你想办法去帮我开一份精神病诊断书,一定要证明我有精神病的。”
他这是想用精神病当借口脱罪啊。
“儿啊,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好好的,开那玩意儿干嘛啊?”
余川语气不耐烦:
“妈,你就别问了,我有急用,你赶紧去帮我想办法弄来,晚点我再跟你联系。”
说完他转头就要走。
我能让他走吗,一把拉住他:
“川啊,留下吃午饭吧,你大姐一会儿就回来了。”
余川扭头,皱眉打量我。
我松开手,唉声叹气:“妈知道你因为袁雪的事闹心,她会遭到报应的,你也别太难过,保重自己的身体,该吃吃该喝喝。”
余川低头苦笑,边转身离开边喃喃自语:“对,她已经遭到报应了。”
我四处张望,一个穿制服的影子都没有。
我跟上余川,试图找其他话题拖慢他的脚步。
“妈,你赶紧去给我办诊断书,别跟着我!”
“我去医院开证明不也正好顺路吗?”
余川突然停下脚步,他指着前方,怀疑的视线直直盯着我。
“顺路?”
我这才发现余川走的不是正常路线,而是绕过一片晾晒区,后面是垃圾收费站。
他目光突然变得凶狠,猛地推了我一把。
我摔倒在地,老年机从口袋滑了出来,屏幕还停留在警方给我打电话的通讯页面。
余川脸上爬满狰狞,顺手撸起一根废弃的铁制晾衣杆,目眦欲裂:
“你是不是告诉警察我在这了?”
刚听说余川杀人我是不大相信的,现在,我信了,而且,他想杀了我。
他一跃而起,高高举起手臂,粗壮的晒衣杆仿佛正带着千斤的力道从头顶压下。
余川第一下猛捶砸在了头顶的被褥上。
我迅速后退,爬起,借着众多被褥的遮挡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
所幸余川受了伤,在我疯狂跑出二百米地时,警方及时赶到,并逮捕了余川。
他恍然收起狰狞面孔,又满脸泪痕乞求我救救他。
上辈子他冷眼旁观袁雪对我的虐待,现在还想让我违法帮他开精神病证明脱罪,做梦吧你。
从警方那里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那天余川追到袁雪爸妈家中,把蔡俊和袁雪狠狠打了一顿。
还把她和蔡俊苟且生下一个儿子,让他白白养了六年的事情宣扬了出去。
袁雪一家颜面扫地,被邻里指指点点。
余川本来出了这口恶气,再要回卖房钱离婚就算了。
可对方霸占着将近三十万不给,理论几天无果,余川带着刀上门威胁。
这次蔡俊没再惯着他,仗着人多,一家人一起,把余川打出家门。
恼羞成怒的余川开车猫在不远处,趁袁雪父母出门,一脚油门撞了上去,把袁雪爸妈当场送走。
又拿出砍刀对闻声出来的蔡俊,袁雪和他们的儿子无差别攻击。
蔡俊被砍了十几刀当场死亡。
袁雪护着她儿子及时返回家中锁上大门逃过一劫,但也受了伤。
袁雪立即报了警,余川驾车逃跑,院子里的监控清清楚楚记录了他行凶的过程。
余川被抓,袁雪在医院治疗。
我挎着菜篮子,满面春风地来到医院。
袁雪怨恨地盯着我,拳头握的死紧。
她现在要不是下不了床,肯定会跟我拼命的吧。
我漫不经心笑道:“听说你在这住院,我顺路来看看,顺便拿回我的卖房钱。”
“休想,他杀了我家人,这是他该给我的补偿。”
“杀人偿命,你要他命就行了,那钱跟他也没半毛钱关系,你强占着不给,属于侵占罪,也是要坐牢的。”
“你不想你儿子没了爸爸,最后还有个劳改犯妈妈吧?”
袁雪脸色灰败,气得嘴唇直哆嗦,像厉鬼一样嘶吼:“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自己做错事在先,不但不反思自身问题,倒怪起我来,你脑子是不是被驴啃了?”
“你说你,要早点拿出不属于你的钱,你亲爱的爸妈,你深爱的情人,他们都不会丢了命,他们可都是被你害死的啊。”
“你的下半辈子可都要在悔恨中度过了,你又将如何面对你的孩子呢?想想真是可怜啊。”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吧。
袁雪大口喘气,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撕心裂肺地吼叫。
袁雪,痛苦吗,难受吗,我怎么感到这么痛快呢。
“限你七天之内把钱打到我账户,要不然就等着起诉吧,我还要回去给我女儿做饭呢,希望咱们这辈子再也不相见。”
上辈子,弥留之际,我想的不是我被儿子儿媳堵在门口不让进屋。
也不是袁雪如何残忍地折磨我。
而是当袁雪辱骂我女儿不道德好算计,说我老的不能动了,没有利用价值了,才想着把我丢给他们时,我却无法为自己女儿辩驳一句。
我心中有恨,更多的却是悔是愧。
这辈子,就让袁雪慢慢在悔恨自责中消磨殆尽吧。
对我来说,这比任何惩罚都痛快。
我脚步轻盈,神清气爽,大步迈出医院。
余生,我将和女儿女婿还有他们的孩子一起幸福到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