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男人磁沉的嗓音伴着电视里的烟花炸响, 沉寂中仿佛燃烧着火焰。
额头相抵，目光温柔而深邃。
被噙住唇瓣的那一秒，脑海里像烟花一样绚烂, 五彩缤纷的，化作一片茫茫的白光。
今晚的吻来势汹汹, 她能明显感觉到不一样, 感觉到他灼热的掌心掩藏不耐。
可到了最后, 温翊礼还是用最大的力气抱紧她，凌乱的呼吸逡巡到耳后，嗓音比夜色更沉：“去睡觉？”
颜蘅细若蚊蝇地“嗯”了一声，绯红面颊埋入他颈窝。
温翊礼哑声笑：“要不要去我房间睡？”
怀中女孩轻颤了颤, 他摸着她的头安抚：“放心，没结婚, 不碰你。”
他这么传统的吗？
颜蘅脑子里还是一片混乱，没从刚才绵长而热烈的亲吻中缓过神来，只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洗过澡了，温翊礼把她抱进主卧, 小小一团裹进被子里，俯身亲了亲额头，才拿了套睡衣去洗澡。
平时温翊礼都在主卫洗澡, 她还没进来过, 这是第一次她在卧室里听着他洗澡。
虽然只是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却足以令人心驰神荡。
被窝里全是专属于他的气味, 一股淡淡的香, 把她从头到脚包围起来。
熟悉的气味, 让她很快昏昏沉沉，进入浅眠。
后来迷迷糊糊的, 从背后袭上一片温热。
她快要醒来，却被一道低沉温柔的嗓音安抚，眼皮被盖住，重新陷入黑暗。
“睡吧，晚安。”
温翊礼抱着她睡了一宿，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依然在他怀里。
只不过在梦里翻了个身，睡前是从背后抱的，醒来时，她的脸贴着他胸膛。
想象过他有胸肌的模样，也若隐若现地见过，可像这样毫无阻隔地贴着，还是第一次。
他的睡袍领口被拉得很低，连腹肌也看得见。
颜蘅想数一数，可越往下光线越暗，是六块还是八块来着？总之，和她以为的不一样。
这个年纪的男人，没有啤酒肚就是凤毛麟角，更别提这样紧致的腹肌了。
是练的吗？还是天生就这样？就像有的女孩怎么都吃不胖，永远有着令人羡慕的纤细腰肢。
颜蘅大概属于中间者，因为比较自律，才能保持令自己满意的身材。
脑子里天马行空的，直到感觉到胸肌震了震，头顶传来一声低笑：“醒了？”
“唔。”颜蘅假装刚醒，没有窥视过他的身材，惺忪地揉了揉眼睛，“几点了？”
“八点多，还早。”温翊礼将她的头发捋到后面，“你可以再睡一觉，等中午起来吃饭。”
颜蘅眨眨眼：“吃什么呀？”
温翊礼：“火锅怎么样？”
颜蘅笑：“你做的吗？”
“嗯。”温翊礼摸摸她头，“一会儿我去弄底料。”
“不着急。”颜蘅抱紧他腰，脑袋靠在他胸口听他心脏的律动，“温医生，你心跳有点快诶。”
“你都抱这么紧了。”他笑了笑，嗓音宠溺，“我又不是圣人。”
想起昨晚的事，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犹豫一阵之后，红着脸开口：“其实……我不是那么传统的人，如果你想的话……”
男人呼吸微乱，她紧张地屏息。腰身被收紧，头顶的吐息也更灼热，一直逡巡到她脖颈间，带来一阵绵延的酥麻。
在她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一道叹息灼烫她皮肤：“我觉得这种事，多少要有点仪式感。”
“结婚就是最好的仪式感。”顿了顿，他无比认真地问：“你会嫌我迂腐吗？”
莫名地鼻头一酸，她摇摇头：“不会。”
难以想象在这个浮躁的快餐社会，普遍缺乏责任感的人类中间，还会有他这样的一股清流。
“确实，时代进步了，大家的思想也都进步了。或许我应该与时俱进，但珍惜你这件事，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温翊礼轻轻吻了吻她的脖颈，“我很喜欢你，很想要，但还不是时候。”
话说到这份上，颜蘅只剩下感动的份。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那等我毕业……”
他温柔噙住她的唇：“好……”
*
毕业季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当整个江城都被炎热侵袭，这些大四学生也都被复杂的情绪包裹着。一半对于毕业的兴奋，一半是分离的不舍。
亲眼见了好几对分手的校园情侣后，颜蘅的心情也难免受影响。
虽然她和温翊礼之间不存在毕业即分手的问题。只是谈恋爱后，她更加共情那种场面了。
分手总是肝肠寸断的，她甚至没法想象如果和温翊礼分手，她会难过成什么样。
四个室友分了两个，虽然她后来没怎么在寝室住，还是被她们叫去喝伤心酒了。
也是散伙酒。
几个姑娘喝得浑浑噩噩，后来是仅剩的两位男朋友——温翊礼和另一个同校学长，把她们送回住处的。
颜蘅第一次在他面前喝成这样，温翊礼为了能照顾她，没开车，叫了辆出租车，在后座把她搂在怀里，不让她乱动。
颜蘅大着舌头支支吾吾：“别哭了燕燕，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温翊礼忍不住笑着附和她：“嗯，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颜蘅：“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温翊礼眉梢动了动，虽然对这副模样的她来说有点不讲武德，还是问了出口：“那温翊礼呢？”
“唔，温医生……”颜蘅似乎在认真思考，“温医生和他们不一样。”
女孩醉酒后的呼吸格外热烫，烘在他胸前的衣服上。夜晚的风还是很热，这会儿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反而清清凉凉的，从骨子里都很舒适。
像哄小孩睡觉似的，他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嗯？怎么不一样？”
“温医生是全世界最好的……”此刻的颜蘅毫无防备，把一颗心都摊在他面前，“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男朋友……”
温翊礼轻轻捋着她头发：“他有那么好吗？”
“有啊。”颜蘅嘴角开心地弯起来，“又温柔又体贴，做饭又好吃，他那么忙，还帮我照顾猫猫……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抱煤球的时候特别像爸爸……”
不知道响起什么，她嗓音哽了哽：“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才不会那样，我爸爸……就会讨厌我哭，好凶好凶。”
一阵心疼，他抱紧她的头，摁在胸前温柔地抚摸。
“以前我就想，如果我找男朋友，一定要温柔，要有耐心，要很爱很爱我。”她靠在他胸口喃喃，像毫无意识的梦呓，却每个字都清晰地烙在他心底，“还有，永远都不能凶我……”
女孩的声音逐渐变小，直至消失，温翊礼低头看着她，眼底满是心疼与怜惜。
*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手机提示音叫醒的。
自从元旦之后，她就睡到了主卧，被窝里满是温翊礼的气息。
但他此刻不在床上，应该已经早起上班了。
颜蘅一边叫着“小爱同学，打开窗帘”，一边把手机捞过来。
清晨的光逐渐洒满整个房间，微信里是班长发来的毕业合照。
一张全年级的，一张他们班的，所有人都穿着学士服，顶着大太阳，眼睛眯成一条小缝。
颜蘅找到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傻了。
毕业后的第一天，她打算就在家瘫着，还没想好吃什么，洗漱后换了套裙子，准备去逛逛超市。
结果刚走出主卧的门，就被眼前景象吓呆了。
走廊顶上铺满了粉白相间的心形气球，两边的墙上，是一些熟悉的照片。
有来自她朋友圈的，有她和温翊礼在一块儿时，他给她照的，以及两个人的自拍。
卧室门关上后，走廊暗了下来，应该是所有窗帘都被拉上了。
墙壁上的星星串灯缓慢地呼吸闪烁，分毫不刺眼，把那一张张回忆都温柔地圈在光影里。
而她，也陷在一片温柔。
脚下雪白的毛绒地毯，踩一脚，都是馥郁的玫瑰馨香，花瓣铺成了一片海洋。
她沿着光指引的方向，一步步走到客厅，气球扎成的背景墙，装饰着白色羽毛和鲜花，摆着她最爱吃的芝士蛋糕的甜品台上，有一个小小的粉色按钮。
她犹豫着按下去。
下一秒，身后的投影幕布亮了。
首先出现的是甄敏敏那张脸：“宝贝我跟你说，你家温医生真的有病，录什么啊哎——这段别拍，记得掐掉啊，影响我形象。”
“嗯……言归正传，这男人我还挺满意的，至少比之前那些来银行骚扰你的强，送花送了小半年的男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人呢我帮你考察过了，要不要进入婚姻的坟墓，你自己做决定。总之祝你们俩幸福长长久久，要是他敢欺负你，我让保安大叔拿电棍嗞他，哈哈哈……”
紧接着是沈依，李南，甚至还出现了梁岩。
梁岩虽然依旧是那副臭屁表情，却似乎已经接受温翊礼了，真心给他们送了祝福。
蒋宁的出现在意料之外，但也没让她特别惊愕。
一直以来，蒋宁都很喜欢她。
“虽然平时我老说他，年纪大，工作又忙，能有人要就不错了，但还是希望他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两个人过一辈子不会幸福。”
“他很幸运，在这个年纪遇到了你。”
“他像他爸爸，性子温柔，有责任心，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对于结婚这种事，更不会草率做决定。
“颜蘅，结婚是一辈子的事，老师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是不是真的爱这个男人，愿意与他过完漫长的一生。
“未来或许大部分是枯燥乏味的，你是不是做好准备，与他面对无数种可能，无论遇到任何变故都不会抛下彼此，永远陪在彼此身边。
“加油，老师希望你们能幸福。”
视频的最后，是那个无比熟悉的男人，白衣黑裤，手里捧着玫瑰花。
“我想了很久，还是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跟你求婚，那种在大街上高调求婚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催促着答应嫁给我，那种感觉或许并不是很好，你也不会喜欢。”
“原本我想再等一等，可昨晚过后，我便不想再等下去了。”
“颜蘅，我大你很多岁，也许在年龄上我们并不是最合适的。我会在你先老，甚至先离开你，之前我想过这个问题，所以犹豫过该不该招惹你。
“但爱情这种事谁能忍得住呢，好像除了跟你在一起，我没有别的选择了，这是行医救人之外唯一一件我必须要做的事。”
“我不能保证陪你到生命最后，但只要我活着，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一切。”屏幕里的他望着她，目光无比虔诚，“我很爱很爱你，可能当着你的面我永远也说不出口，我也无法形容这种爱是多爱，大概是你随便说的一句话，我都愿意去赴汤蹈火，让你开心，并且会一辈子这样。”
“我永远都不会凶你的。”他望着她，眼底泛开温柔的笑意，“颜蘅，你愿意嫁给我吗？”
酸意涌上鼻尖，她抬手捂住口鼻，泪却从眼眶里涌出来。
“颜蘅。”屏幕熄灭，身后传来同样温柔的嗓音，“嫁给我，好不好？”
她用力点着头，转过身，撞入一双深邃如夜的眸子。
她被他拥在怀中。
女孩哭得停不下来，他附到她耳边，气声沉沉：“不要戒指吗？”
“要。”她瓮声瓮气地，泪眼盈盈地从他怀里出来。
温翊礼握住她手，将早已准备好的钻戒小心翼翼地圈进她手指。
像是偷偷量过的尺寸，严丝合缝。
“你怎么找那么多人……”颜蘅难为情地低下头，“这下他们都知道了。”
“求婚这种事，还是要亲人朋友见证的，不然显得多草率。”温翊礼牵着她手，轻轻摩挲，“但如果他们都在，又管不住他们起哄，这样你也不舒服。我不希望这辈子唯一一次求婚，让你有不好的感觉。”
颜蘅忍不住笑了一声。
温翊礼果然了解她，任何时候都为她考虑得周全。
鼻子又酸酸的，想哭，她瓮着声抬起头，无比认真地注视他眼睛：“温医生。”
“嗯？”褐色瞳眸在昏暗中的像黑色，仿佛深不见底。
她“噗嗤”笑了出声，连眼泪也一并笑出来。
视野模糊间，甜蜜又害羞地开了口：
“我也爱你。”
在他身上，她逐渐相信了缘分。
或许多年前那通阴差阳错的电话，早已为他们写好了缘分。
一段只属于两个人的命中注定，会拉进原本毫不相干的两条人生轨道。
从她踏入医院的那一刻起，就再也逃不开了。
从此，时光无隙，风月有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