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嘉改了名字，跟庾雅隐姓埋名生活在青石镇。只是二人年纪尚小，又无长辈扶持，日子过得分外艰难。这事被林愁春知道了，便时常过来帮衬，有了林愁春的接济，溪嘉二人渐渐在青石镇站稳脚跟。
不久后，二人成了亲，婚后一年，便生下个女儿，取名弦歌。弦歌聪明可爱，溪嘉夫妇二人对她极尽疼爱。
日子如果一直这么过下去，这也该是幸福的一家。可天有不测风云，弦歌六岁时突然得了一场怪病，先是时常昏睡，接着渐渐消瘦，后来身上开始溃烂，溪嘉夫妇二人遍寻名医，却始终无用，弦歌最后去时，已经瘦得不成人形，身上到处是脓血。
庾雅哭死过去好几回，有天突然想起“春秋眼”，哭着求溪嘉救救他们的女儿。
溪嘉却沉默着，始终不允，庾雅不敢相信自己眼中那个好夫君，好父亲，竟如此绝情，绝望之下，趁着月色跳河自尽了。
溪嘉在河中找了三天，最后一个人静静地回了家。几天后，青石镇开始出现瘟疫，城中两万余人死去大半。
将军山中则多了一座山神庙，里面供奉着一座红衣山神像。
原来这“春秋眼”是以命换命之法，书上说“一将功成万骨枯”，而这个“春秋眼”起死回生的代价，也是无数条人命。
凌晏他们在将军山中遇到的血雾，便是“春秋眼”异化后的样子。
“春秋眼”极细小，几近透明，不仔细分辨根本看不出来。它通过口鼻进入人体，吸取人的精气，且繁衍迅速。被“春秋眼”粘上的人很快就会开始腹泻呕吐发烧，最后呼吸困难而死，很像瘟疫的症状。
吸取完精气的“春秋眼”被溪嘉用秘法召回，封在弦歌尸体内。本已溃烂的尸体竟开始慢慢恢复成本来模样，只是眼神冰冷，毫无生气。与其说是个人，倒不如说是具行尸走肉。
溪嘉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才迟迟不肯用。只是如今瘐雅不在了，这样的弦歌也算是个念想。
溪嘉将弦歌藏进将军山，建了座山神庙，假装供奉，实则每日去看她。
可溪嘉慢慢发现，弦歌体内的“春秋眼”正在一点点取代弦歌。随着时间推移，弦歌竟渐渐长大，容貌也越来越不像她，甚至有了一些意识。
一开始，溪嘉是欣喜的，他的弦歌终于回来了，可越往后，弦歌越发难以控制，直到“春秋眼”彻底取代弦歌，成为弦歌。
“春秋眼”以弦歌的身体威胁溪嘉，它需要祭品。
开始，还是一些鸡鸭禽畜，渐渐地，这些已经不能满足它，它要人，活生生的人。
溪嘉虽知道那早已不是他的女儿，可那是他在世间唯一的念想，是他用那么多人命换回来的。
机会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林思甜死了，他亲眼看着那些人是怎么杀害的林思甜，亲眼看着他们把她扔进草窝，看着他们嬉笑着下山去了。
他本来想去阻止的，可他看到了弦歌，于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跳进了脑中。
他跟在寻找林思甜的队伍中，假装十分悲戚。当唐柔终于发现林思甜的尸体，痛哭着跪倒在地时，他心中竟涌出一丝快意，“啊，真好，有人跟我一样失去了女儿。”他早就疯了，在瘐雅死的那一天。
他作为朋友，跟着唐柔回到家中，假装无意间透露将军山那座山神庙十分灵验。
唐柔一个女子，面对着几个有权有势的畜生，求告无门，报仇无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鬼神身上。
当她一步三叩首，终于到山神庙时，她见到了那座山神像。她发下宏愿，愿将灵魂奉献给山神，只求山神帮她报仇。
山神竟真的显灵，她说了和凌晏一模一样的话，“别怕，我可以帮你。”
没多久，山中开始长出鬼爪菇，山神告诉唐柔，这些鬼爪菇便是给林思甜报仇的武器。
唐柔下山后，溪嘉主动找到她，说自己也失去过女儿，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故而愿意帮助唐柔。
唐柔自是感激，一切听从溪嘉的安排。
鬼爪菇是早些年溪嘉在别处发现的菌子，除了比寻常菌子美味些，倒也没什么特别，之所以能致幻，是因为这些菌子中有异化的“春秋眼”。
“春秋眼”需要七日才能溶于鬼爪菇中，为了不让旁人去采鬼爪菇，溪嘉故意安排人在几个地痞流氓常出现的地方说鬼爪菇的事，吸引他们去将军山当祭品。这几个人自然不是溪嘉的最终目标，他有更大的图谋。
溪嘉发现鬼爪菇周围常有一种叫做红尾的蛇出现，而这种蛇是“春秋眼”绝好的宿体。“春秋眼”被红尾蛇吞下后，渐渐会被异化，激发出致幻作用。而这些幻觉，是可以被“春秋眼”的本体弦歌，控制的。
异化后的“春秋眼”可以在人体内休眠，弦歌若有需要，随时都可以唤醒。
“春秋眼”被种进每一个吃过鬼爪菇的人身体里，每当弦歌需要祭品时，便调动幻觉杀人。就这样，几个畜生被幻觉一一杀死，而张泽之所以没死，也是溪嘉的主意。
他告诉唐柔，让一个人永远陷在恐惧中，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就像他，每每午夜梦回，脑子里都是瘐雅那张绝望的脸。他可太知道怎样做一个恶人了。
郑寒衣问道：“燕南州为什么不自己去采鬼爪菇？”
唐柔冷笑道：“有我这么大块儿挡箭牌，他又何必自己涉嫌。”
裴锦疑道：“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唐柔道：“是那女鬼告诉我的。”
“弦歌？”
“不错。我说过，它并不是真的弦歌，只是“春秋眼”化的形。它虽看起来是个大人，心智却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只要吃饱了祭品，就会好好说话，等我发觉事情另有隐情，趁着燕南州不在，不过套问几句，它便全交代了。”
“那郭辉呢？他是你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