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打眼一扫一个伤员，一个老妇，外加一个瘦弱的年轻媳妇。

　　他“噗嗤”笑出声，眼神轻蔑：“大娘，你听说书的听多了吧？你们仨，六只手加起来都未必拿得动一把刀！还想剁我的手，做梦呐？”

　　赵掌柜压根没把三人当回事。

　　他扭过脸，准备接着跟柳大志商量买下柳家饭庄的事。

　　却不防身后伸来一只手，猛地扣住他肩膀，指节分明的手像是勾爪，用力向后一掰，疼得他神色扭曲，整个身子都被迫向后转

　　赵掌柜眼中的瘦弱媳妇面无表情，墨黑的眸透出杀气腾腾。

　　他不禁打了个哆嗦。

　　“你你们想干什么？”赵掌柜的声音已不自觉地弱下来。

　　许念没说话，指了指叶贰受伤的头。

　　赵掌柜急道：“这不是我打的，你们找我干什么！”

　　“我说是你打的了吗？你急什么。”许念盯着他。

　　赵掌柜一噎，旋即理直气壮大声喊道：“既然知道跟我没关系，你们闹”

　　“不是你打的，但不代表跟你没关系！”

　　许念陡然提高声调，冷不丁吓得赵掌柜一哆嗦。

　　她大声道：“你店里有人故意找茬闹事，你非但不劝架阻拦，还拉偏架，任由客人抽风把伙计伤成这样，你敢说叶贰的伤跟你毫无关系？伙计的命就不是命？！”

　　街道本就热闹，许念的大嗓门一吆喝，不光街道来往行人，饭庄的伙计客人也纷纷探出头来。

　　赵掌柜连忙朝着饭庄大门摆手，“都回去回去，别看了！”

　　但，伙计听他的，客人可不会由他命令。

　　非但没有客人肯回去，反而招引来了更多人。

　　人越多，许念的声音越大，“赵掌柜，你说话啊，伙计的命就不是命？就活该被你店里的客人打成这样吗？”

　　“大娘，我们去一边慢慢”

　　赵掌柜想私下解决，被许念一胳膊抡开，“就在这儿说！”

　　周围的吃瓜群众渐渐围成一圈。

　　赵掌柜涨红了脸，很是不服气，又不敢表露出来。男人眼珠一转，故意道：“你们不就是想要钱吗？说吧，想要多少？一两银子够不够？”

　　“不够！”

　　许念回绝。

　　殊不知赵掌柜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扭脸对着众人嚷嚷：“瞧瞧，大家伙都听见了吧？就这么一点皮外伤，血都没流几滴，况且伤也不是我弄的，结果给他们一两银子都不知足！”

　　男人喋喋不休，冲这边嚷完了，紧接着又朝另一边诉苦。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许念翻了个白眼，忍不住阴阳怪气：“不等我把话说完就瞎嚷嚷，赵掌柜，赶着投胎也没你这么着急吧？”

　　看热闹的人们登时哈哈大笑。

　　赵掌柜气得吹胡子瞪眼。

　　许念趁机大声道：“我说不够，意思是，你光赔钱不行，还必须得跟我儿子道歉！”

　　“凭什么！跟我有什么”

　　赵掌柜又急了，叶贰鼓足勇气站出来，大声反驳：“是你死死拦住我，不让我动，东西才会砸到我头上！”

　　一时，全场寂静。

　　赵掌柜气极，伸手要去捂他的嘴。

　　但下一秒就被苏小雨一掌推开，整个人猛地后退十来米。

　　“我根本没有欺负谁，更没想跟他们动手，只是想解释清楚。结果，你非要拽着我给他们道歉，道了歉还不够，非逼着我给他们磕头！你明明看见着他们已经抄起盘子碗，要动手打人，你不仅不让我躲，还把我推过去挨打。”

　　叶贰攥紧拳头，被逼到这个份上，他也顾不上什么脸面，强忍委屈将事情说清楚。

　　不止是围观的人，包括许念，也是刚刚知晓其中细节。

　　本还再找柳大志算账，如今看来，掌柜的明显责任更大！

　　她看向赵掌柜的眼神愈发不善。

　　人群中风向也变了。

　　“就算是伙计，欺负到这个份上也有点过了。”

　　“跟伙计多大仇啊，送上去让人打，还专照着脑袋敲，想杀人啊？”

　　“旁边这家饭庄就是他的吧？以后大家都注意着点，避开这家店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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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触及核心利益，赵掌柜吓得脸色都变了，生怕没人再来店里吃饭，他对着许念和叶贰连连作揖道歉，态度和之前可谓天差地别。

　　叶贰别开脸，不吭声。

　　许念想说些什么，围观的人先替她发声

　　“大娘别信他胡扯，赔钱才是正理！”

　　许念一听，乐了。

　　只听人们又道：“磕一百个头，也医不好人家头顶的伤，必须赔钱！”

　　“一两银子可不够，少说十两吧？”

　　“哪儿啊，五十两差不多！”

　　许多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许念也乐见其成，但柳大志听不下去了。

　　假设赵掌柜被逼赔偿数十两，还有钱买他的铺子么？

　　他还急等钱用呢！

　　柳大志坐不住了，“什么赔几十两，你们太夸张了！其实他们两个都有错，但叶贰挨了打，赵掌柜也道了歉，这件事就算结束了，何必非要闹得那么”

　　“他们两个都有错，你这个最先打人的没错，对吧？”许念反问。

　　一句话噎得柳大志说不出话来。

　　围观的纷纷震惊感情，动手打人的就在一旁？

　　许念无情戳穿：“不就是因为赵掌柜要买你的铺子，你才帮他说话么？同理，赵掌柜哈巴儿狗似的维护你，甚至不惜按着人让你打，不都是为了顺应你的意，好让你把价格放低些么？”

　　围观的人们傻眼：事情居然这么复杂？

　　柳大志连忙澄清：“我没逼他这么做，是赵掌柜非要”

　　“你他妈翻脸不认人？”

　　赵掌柜又惊又怒，“明明是你看叶贰不顺眼，说只要我帮你出一口恶气，还要把叶贰赶走，铺子就低价出给我！一切都是你提的，我只是照做而已！”

　　柳大志一脸诧异：“赵掌柜，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从没说过这些话。”

　　赵掌柜气的呼吸急促，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我的铺子位置好风水好，并不缺人买。再说，我宁愿搭上三五两银子，也要打人闹事，出所谓的恶气，赵掌柜把我说得也太无耻了，我可不是那种人。”柳大志啧啧摇头。

　　赵掌柜咬牙切齿，“好好，我不要了！”

　　说罢，转身就要回店。

　　“哎”许念喊住他，“你们俩演戏给谁看呢？闹这么一通，就想把赔医药费的事儿糊弄过去？”

　　赵掌柜正在气头上，又被如此激将，当即回到店铺拿了一吊钱，“给！够不够！”

　　当真给了一两银子。

　　许念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加上道歉，正好。”

　　赵掌柜又受一击，再也说不出话，愤愤回店。

　　“多谢乡亲们仗义执言。”许念对着围观的人群颔首，“要不是大家伙帮忙，这钱还真要不回来。”

　　两句夸赞，把周围人们捧得喜滋滋，说了会儿话才陆续离开。

　　而人群一散，柳大志便迫不及待去找赵掌柜。

　　“饭庄再便宜五百文，怎么样？这是最低的价格了。”

　　一句话把赵掌柜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