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应天出了大殿没走远。

　　他坐在台阶上，两手托腮唉声叹气。

　　红色的长发遮挡了半张脸，显得妖孽又哀伤。

　　“凰主怀了你的孩子身体不便，你不去照顾她反而在这里自怨自艾，这是一个即将当父亲的人该干的？”

　　厉应天瞄了他一眼：“躲远点，我今天不想吵架。”

　　他以为自己愿意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倒是想天天粘着娘子，可娘子她好像并不想这样。

　　鸠走到他身前侧方站着：“怪不得凰主什么事都不跟你说，你这出哪像个男人？”

　　一点都不成熟！

　　“不跟我说，跟你说！”厉应天本来心里就有气。

　　他被这话一激，把气全撒在鸠身上：“你多好啊，身为凰影能天天在她身边，护着她看着她。”

　　自己这个夫君还不如一个护卫光明正大。

　　凭什么！

　　“我也不是任何时候都能护住她的。”鸠眼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努力压下心口的刺痛，沉声道：“你在这闹脾气无非是因为刚才在殿内没能帮上凰主。”

　　“可你要知道，凰主也不容易，很多事不是她能决定的，也不是她能改变的。”

　　厉应天听出言外之意：“娘子要改变什么？”

　　鸠沉默了。

　　厉应天起身拽住他，眼底闪过凌光：“说！”

　　娘子是不是还有别的事瞒着自己？

　　鸠甩开他：“去找神婆兽问问吧，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神婆兽是雪凰一族的预言者。

　　厉应天刚到雪凰一族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但一直没见过。

　　鸠：“她就住在祁山脚下，若是有缘，你过去一眼就能看见。”

　　厉应天不知道鸠说的有缘是什么意思，但这一趟他必须得去。

　　按照鸠的示意，厉应天立刻出了雪凰族往祁山脚下去。

　　到了祁山脚，他绕着山转了一圈也没看见有任何能住人的地方。

　　“难道鸠那小子在耍我？”

　　厉应天正心怀有疑，突然山脚下某处闪过一道红光。

　　本来的地方竟凭空出现了一个山洞口。

　　厉应天愣了下，快步走过去。

　　他一脚迈进山洞。

　　洞内传来一个老者沧桑中带着醇厚的声音。

　　“夜华帝，你终于来了，老身可等了你有一会了。”

　　厉应天心下一跳，抬头看去。

　　山洞中摆满日常生活用品，左手边有个莲花池，这个季节竟盛开着莲花。

　　而山洞最里面正中央放着一张石头打造的床榻。

　　一个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坐在上面。

　　她穿着浅灰色的长衫，头发盘成老年发髻，脖子上带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牙齿穿成的项链。

　　明明是风韵犹存的长相，周身却透出年迈的气质。

　　整体看起来十分诡异。

　　但更为诡异的是厉应天竟然没有感受到任何异样，好像眼前这个女子本该就是这种模样。

　　神婆兽就该与众不同一些。

　　“别客气，我这里也很久没有人来了，随便坐吧。”神婆兽摆了摆手。

　　厉应天身后的山洞门关了。

　　这门严丝合缝，就好像这门本跟石洞是一体的。

　　洞内只点了一盏忽闪忽灭的烛台。

　　可视线却一点没受阻，里面所有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

　　且本该是密不透风的地方，竟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窒息。

　　反而是这洞里的空气比外面更好。

　　这所有的一切都让厉应天感到诧异，心中对这位神婆兽多了几分重视。

　　他规规矩矩的走过去，拱手行礼。

　　“我如今已经不是皇帝，俗话说娶鸡随鸡，我跟着娘子在这兽族，该对您叫句尊称。”

　　“我既是小辈，您直接称呼我名字便是。”

　　神婆兽倚靠在软枕上看着他，浑浊的眼神中透出几分赞赏。

　　“早就知你不凡，今日瞧见算是有了更深的认识，嘴如此甜，也怪不得我们凰主会中意你。”

　　厉应天再次行礼：“多谢您夸奖，晚辈不才，就受下了。”

　　神婆兽爽朗的大笑起来，这笑冲散了眼底的浑浊。

　　“小子，你也不用费心讨好我，我知道你这次来想问什么。”

　　“我也可以告诉你，只是就算我告诉你也没用，凰主用了千年都没能改变，更何况你？”

　　当初凰主离开凰族前自己就给她算过，她早晚是会回到凰族来的。

　　不管她跑得多远，躲得多安全，总有一日会有一个人类男子闯入她的世界。

　　这个人类男子是她的劫，也是雪凰族逃不过的劫。

　　想当初凰主信誓旦旦的表示绝对不会有这一天，且对‘爱’这件事嗤之以鼻。

　　事到如今，也不过是天意难违，不可更改。

　　这话让厉应天手指紧缩了下。

　　他有种感觉。

　　今日就是解开这一千年来娘子对自己忽冷忽热的真相的时候。

　　“无论是什么，我都要知道。”

　　只有知晓一切，才能跟娘子一起承担。

　　神婆兽叹口气，料到他会这么说：“既然你不死心，那我便让你看看吧。”

　　床榻旁边摆放着一个矮桌，矮桌上有一个木制圆形高架的托盘。

　　托盘上放着一颗类似夜明珠的透明珠子。

　　神婆兽伸手在珠子上面晃了晃：“这是灵珠，把手放在上面，你能看见将来发生的事。”

　　厉应天走过去，跪坐在桌子对面的蒲团上。

　　神婆兽收回手后，灵珠悬浮在半空中。

　　厉应天把手盖上去。

　　灵珠上突然显现出画面。

　　画面上出现一个黑色长发男子，他背对着灵球，手中提剑。

　　他站在祁山顶上，眺望着雪凰一族的方向。

　　而此时的雪凰一族，大地开裂，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所见之处一片火海。

　　老者幼兽，哭嚎遍地，兽族的尸体堆成了小山。

　　“你看到的是一年之后，一年后雪凰全族被杀，凰主被囚，天塌地陷，兽族民不聊生，半年后尽数毁灭。”

　　随着神婆兽的话出。

　　灵球画面上的男人转过身来。

　　那是厉应天！

　　“这不可能！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厉应天站起身，后退几步。

　　他慌乱的瞪大眼，几乎要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虽然自己讨厌雪凰族分开自己跟娘子，但是娘子是雪凰族的凰主！

　　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做这种灭族的事！